方言与民俗（音频）| 翁佳鹏：忆元宵（汕头潮阳话）

忆往

元

宵

我对潮汕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热爱。他养我，伴我长大，承载着我成长的记忆，是我心中不忘的一片热土，因为他有热情似火的英歌场、有毕恭毕敬的祠堂、有热闹非凡的榕树脚；它是植入我灵魂深处的基因片段，拥抱我的诞生，送别我的离开。这里有太多的故事和历史等待我们去挖掘了......

时值元旦，辞旧迎新，祈求开年运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我想趁着这大好的机会来回顾往年的元宵，为大家介绍潮汕的元宵闹热（热闹），顺便抒发我的一些感想。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春节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都是热闹非凡的，而对潮汕人来说，小年才是真正的高潮。从小到大，我一年中最期盼的一天——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我对这一天的期盼，那就是元宵。

这一天里，每家每户除了在家拜神拜公嫲之外，还会迎来乡里（村子）的营老爷民俗活动（类似于北方的庙会），而且通常是在夜晚举办。穹顶之下，盛放的烟花和信众们的香火把夜色照亮，神像在乡里社里到处巡游，接受朝拜。

乡里的守护神世世代代守护着乡里的安宁，适值元宵佳节，神明与民同乐的时刻也到了。三山国王、珍珠娘娘、伯公等神明是最常出现的，他们会先在庙里接受祭祀，到了傍晚，就会出宫绕乡巡游，如果一个乡里够大，可能要一直举行到第二天的凌晨；又或许如果一个乡里有众多的神灵，可能还要分几晚举行（一般是一晚上请一位主神出来巡游）。

乡民们会在家门口摆上八仙桌，桌上会摆放各式祭品，还有五花八门的烟花爆竹，当神明差不多要到自家时，就会提前挂上鞭炮，放置烟花，到了后马上炸响，非常的有气氛。有的人家会和其他人家一起祭祀，就是几家人的八仙桌拼到一起，把各自的供品一起摆上，至于烟花爆竹，则会提前分摊费用然后一起购买。

除此之外，有的乡里在游行开始后会先在乡里的桥头祭祀，堆集一大摊的稻草，而村民们则在各自的家门口摆上小稻草堆，之后点燃庆祝，以祈求今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有的乡里会行灯笼，由各家的男丁手提自家的小灯笼，跟随队伍绕乡。

乡里一般会在一些地方设炉供附近的乡民祭拜，游神的队伍到达时会把神像放下，乡民们手捧香和纸贴（拜神用纸钱的一种），虔诚地跪在香炉旁边祈祷着。村里还会设神厂（为了大众祭祀神明而专门搭建的临时大棚），在旁边搭戏棚，请潮剧团来唱潮剧；一些地方还会有猜灯谜的游戏，不过在我印象中，我们那边好像并不流行猜灯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便是元宵的营老爷习俗，是我记忆里最深的一部分之一。受我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很喜欢热闹，无论红白喜事，一听到点风吹草动我就会冲出去一探究竟。父亲爱看的热闹的习惯，培养了我对风俗甚至是后来对方言的浓厚兴趣。

并且，因为元宵的营老爷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次，所以我对于元宵有种执念，每年的元宵我都必不会错过，甚至到了高三，要高考的那段日子，我依旧选择在元宵晚去看热闹。

前几天，父亲发给我一篇推文，是一篇公告，说严禁过年期间汕头各乡镇在公共场合举行风俗活动。至此，算上去年，这项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仪式就连续中断了两年（如果不算上“文革”）。

在后疫情时代，传统的生活方式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传统习俗更是自不待言，我能看到若干年后，被病毒和被现代社会摧残下的传统习俗将不复往日的身影，只会深藏于过往的记录载体里面。

扶桑将会逝去，现代人类的精神文明在不断重构，我们是否有必要去停留在某一刻，去审视我们以往的记忆？或许我们终将发现，那燃烧于心中的美好和质朴在内卷的时代将不复存在，唯有去过往找寻答案才能留住我们尚存的真实。

家乡的元宵，家乡的那些风土事物，已成为我心里的烙印，久久不能褪去，将之留住，传之于后人。期待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乡音不在了，即使这些风物不在了，我们依然能记着我们的族群，我们依然能铭记这篇生养我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