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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探论 | 甘于恩:广东四邑方言形容词重叠式的综合研究

甘于恩 语言资源快讯 2022-12-22

      由于微信公众平台推出新功能,“语言资源快讯”左边显示的名称并非原作者,而是公众号管理者,原作者将于大标题和文末显示,感谢各位读者的谅解!


   (原载《汉语方言语法研究与探索——首届国际汉语方言语法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


      四邑话通行于广东省西南部。本文描写四邑话形容词重叠式的主要类型,认为将形容词重叠的静态格式和动态格式区分开来,有助于把握方言的类型差异。并通过对动态语境的观察,在与广州话的详细对比中,凸显四邑话形容词重叠式的特色。本文指出,粤语的“AA哋”、“AXY”、“AAB”(AB的前重叠)、“ABB”(AB的后重叠)等对四邑话而言,属于非固有格式。笔者认为,考察两种方言形容词重叠式的语法差异,既必须考察其结构差异,又必须注意其语用差异,只有把对形容词重叠式的研究放在动态的语境中,才能准确、有效地了解这两种方言的本质差别。


    

  1.0 汉语各方言的形容词大多有生动化的形式,通过重叠、加词缀或变调等方式,使形容词在意义上带上某些附加色彩,以加强描写性(李新魁、黄家教、施其生、麦耘、陈定方 1995)。也就是说,重叠只是达致生动式的表现手段之一,但不是惟一的手段。     

  1.1 四邑话通行于广东西南部,四邑指台山、开平、新会、恩平四个县级市。四邑话的形容词重叠格式有三大类:

   1.1.1  单音重叠AA式,包括两个小类①AA变调式(前变调式[强式]、后变调式[弱式];②AA+指示代词式。

   1.1.2  单音重叠XXA和AXX(如“卜卜脆”和“冻冰冰”),其中AXX 四邑话有弱式(即“冻冰ə33”),广州话没有。此外,开平话偶尔可见AAX的生动式,如“静静ɬat5”(意同AXX的“静ɬat5ɬat5”),广州话不见这种生动式,其他四邑话似乎也少见。

    1.1.3  双音重叠,其原形为AB,可细分为两个小类①ABAB(AB的重叠),如“饱头饱头”(有点饱),广州话没有这种格式;②AABB(AB的另一种重叠),如“狼狼忙忙”、“奇奇巧巧”。

     1.2  AA式:这种通过重叠单音形容词以增加生动色彩的现象,各地方言都有。粤语的AA式有如下两个小类:

    1.2.1  AA变调式:AA变调式在广州话也有两种情况:一是用作状语,一是用作定语,但似乎不见用作谓语的情形,例如:

  (1)慢行 [ man22 man35 haŋ21 ],唔好急。(广州话:慢慢走,别急)

       或:慢行 [ man22 man55 haŋ21 ],唔好急。

  (2)轻轻 [ hɛŋ 22 hɛŋ 35 ] 放低。(广州话:轻轻放下来)

       或:轻 [ hɛŋ22 hɛŋ55 ] 放低。

广州话这种格式的变调以后变调式为多见,但也有前变调甚至前后一齐变的(如“轻轻”)。四邑话在这方面与广州话相差无几。但形容词重叠的变调式,四邑话还可直接用作谓语,如:

  (3)该碗汤水还nat33 nat35 ne55。(开平话:这碗汤还有点儿热)

  (4)碗汤还热(215变调)ka33。(恩平话)

这种后变调式实际上是一种形容词的弱化形式,四点的变调情况如下:


   表1    形容词的前、后变调式


 四邑话的AA后变调式(如“咸”、“甜”[升变])起的是减轻形容词程度的作用,而前变调式(如“咸”、“甜”[升变])则起到加强形容词程度的作用,我们把它称为形容词的“大称”(强烈形式)(1)。不过,广州话的这类变调似乎在逐渐减少,趋向于采用状语(有啲、好[很])描述或附加词缀“哋”的形式。

      1.2.2   AA+指示代词:粤语除一般的AA式外, 还有一种“AA+指示代词”(后续动词)的格式,广州话的指示代词用“噉”,如:

    (5)嗰个细路慢慢噉行。(广州话:那个小孩小心翼翼地走)

      比较:慢慢行,唔好跌亲。(慢慢走,不要摔了)

    (6)佢轻轻噉放低。(广州话:他轻轻地放下来)

      比较:轻轻放低。(轻轻放下来)

从上述例句的比较中可以发现,“AA噉”式一般只能用在陈述句中,而不太用于祈使句,因为“噉”带有一定的指代色彩,只能用于描述已然的事实(祈使句的中的动作属于未然状态,故难以使用“噉”来指称)。四邑话AA式较多,尤其是生动式处于状语位置时,没有“AA+指示代词”式,例如:

  (7)慢(35变调)行,唔好跌倒。(台山话:慢慢走,别摔着)

  (8)(31变调)(35变调)放低。(台山话:轻轻地放下)

  (9)慢(115/215变调)行,唔好跌倒。(开平话、恩平话(2))

  (10)轻(115/215变调)放落来。(开平话、恩平话)

  (11)慢慢ə 55行,唔好跌紧。(新会话)

  (12)轻轻ə 55放落来。(新会话)

只有新会话的[ ə 55 ]比较像广州话的“噉”,不过新会话的指示代词是[ k‘ou11 ],这个[ ə 55 ]的语源应是“下”,是从虚化的[ ə 33 ]再变调来的。也即说,新会话是通过“AA下[弱化]”的形式来表示其他四邑话的变调形式所体现的减低形容程度的作用的,实际上,这又是另一种的形容词小称(3)

然而,当生动式处在谓语的位置时,四邑话则多可使用“AA+指示代词”式的说法,这也许是陈述句的谓语指代性(描述性)强于状语的缘故,如:

      1.3  单音重叠XXA和AXX,XXA和AXX都是形容词的原形,其中XXA我们将之称为“前重叠”式(如“卜卜脆”),AXX我们称为“后重叠”式(如“冻冰冰”)(4),这两种格式虽都是生动式,但意味仍有差别,XXA侧重于摹状(如“卜卜脆”),AXX侧重于摹情(如“静英英”、“臭崩崩”),常带有夸张、厌恶的感情色彩。广州话和四邑话都有这两种格式,但有时采用的表达形式却不尽相同。至于这两种格式能否带指示代词,其出现条件我们在讨论“AA”式时已做了交代,例子从略。

       在广州话中,AXX作谓语时带较强烈的感情色彩,如“啲汤冻冰冰”,表示汤已非常冰凉,说这句话时已带有不喜欢的口吻,我们把它称为“强式”;如果要减弱这种感情色彩,广州话通常的格式是“A A哋”或状中式,如“啲汤冻冻哋”,我们把它称为“弱式”。四邑话相应的弱式则可采用“AX+语气助词 [ ə 33 ]”,其生动意味稍弱,一般只能用作谓语,如:

                     

              

       四邑话有三个点(台山、开平、新会)皆有弱式,它表示的是一种客观的描述,生动色彩已经减少。而助词 [ ə ] 往往随着X音节的韵尾而有不同的变读(亦即产生一种同化作用)(5)。只有恩平话没有这种“AX+语气助词 [ ə 33 ]”的生动式。   

     1.4  双音重叠,其原形为AB,重叠的结果为四音节。四邑话与广州话有异有同:异的是AB的直接重叠ABAB,表减量,如“饱头饱头”(有点饱),广州话没有这种格式;同的是都有AB的“穿插式”重叠AABB,表增量,如广州的“姿姿悠悠”、“巴巴闭闭”和四邑的“狼狼忙忙”、“奇奇巧巧”。

      非常值得注意的是,四邑话有一种特殊的ABAB式形容词重叠,表示程度的减弱,现举恩平话为例:

     AB                      ABAB(215变调)

偶性(傻)            偶性偶性(傻傻的)  

糖色(黄)            糖色糖色([脸色]黄黄的)

憨似(傻)            憨似憨似(傻傻的)

晕秋(晕)            晕秋晕秋(有点晕)  

醉岳(醉)            醉岳醉岳(有点醉)

饱头(饱)            饱头饱头(有点饱)

肿疲(肿的样子) 肿疲肿疲(有点肿)

矮磨(矮的样子) 矮磨矮磨(有点矮)

短出(短)            短出短出(有点短)

酸似(酸)            酸似酸似(酸酸的)  

蒙皓(天刚亮)     蒙皓蒙皓(天蒙蒙亮)

台山、开平、新会话也都有这种ABAB式重叠,如台山的“偶先偶先”(傻傻的)、“酸mit5酸 mit5”(酸酸的),开平的“饱头饱头”(有点饱),新会的“牛柏牛柏”(傻傻的)、“憨居憨居”(有点傻)等。四邑话这种特殊的重叠,迄今为止在广府片粤语(典型粤语)中尚未见到。


     

2.0 尽管四邑话和广州话有些重叠式是相同的,但这两个方言对这些重叠式的使用并不

完全一样,有些重叠式广州话多用而四邑话少用,有些重叠式虽然两地都有,但四邑话更倾向于用别的语法手段(如加缀、使用副词性词语等)。简言之,两种方言在形容词生动式的表现上各有特点,本节侧重于在动态语境中与广州话的重叠式进行比较。

      2.1 重叠形式相同而词缀不同:有的格式两地皆有,但采用的附加语素(即词缀)有所不同,显示在构词心理上的微妙差异,现举AXX式为例:

格式虽同,但从构词角度看,恐怕仍能看出两地构词心理的细微差别,如广州的“静英英/静鸡鸡”反映静的声音特征(悄然无声),而四邑话的“静 ɬat/sak5 ɬat/sak5”则反映出对静的心理感受(静得可怕);“黑mɐŋ55 mɐŋ55”反映的是黑对视觉造成的冲击(朦然不辨、模糊),而台山、新会的“黑墨墨”则强调黑的颜色特征(像墨一样黑)。当然有的词现在要追寻其造词时的原始含义,不太容易,但两地在重叠式构词上的语义差异,也是值得注意的。

    2.2  两地用不同的重叠式,表示相近的语义:

   2.2.1  AB®AAB(广州)—AB®AABB(四邑):广州话AB形容词可通过重叠首音节构成AAB式的生动式,如“擒青”®“擒擒青”、“立乱”®“立立乱”,四邑话这种构形方式亦罕见,多见AB®AABB的形式,如“狼忙”®“狼狼忙忙”(台山、恩平),或AB®BAA,如“立乱”®“乱立立”(恩平、新会)。

    2.2.2  AB®ABB(广州)—AB®ABAB(四邑):广州话AB形容词还可通过重叠末音节构成ABB式的生动式,如“憨居”®“憨居居”、“牙擦”®“牙擦擦”、“水汪”®“水汪汪”,四邑话偶见这种构形方式,如台山、新会的“憨居居”。但有些说法带有广州话的意味,如“牙擦擦”,一些广州话的“ABB”式,四邑话要么不用(如广州话“水汪”®“水汪汪”),要么用别的类型的重叠式,如广州的“憨居居”四邑不太说,相近的意思被说成“偶先偶先(35变调)”(台山)、“偶性偶性”(恩平),而这种构形手段广州话是不用的。从四邑AB®AAB生动式较罕见这点来看,四邑话AB®ABB生动式也很有可能是外来(广州)的构形方式。

    2.3  广州话用重叠的构形手段,四邑话用构句手段(状中式、后补式):

有的重叠的生动式(如AB®AABB),虽然四邑话也有,但落实到具体的语词,则未必使用重叠的生动式,细分有两种:

    2.3.1  广州话用重叠式,四邑话用状中式(斜体部分):

之所以会出现广州话用重叠式,四邑话用非重叠式的现象,主要原因可能是这些重叠式的原形就是带广州话色彩的词语,四邑人平时不太说(如“牙擦”、“腌尖”),自然不会用其重叠式;另一个原因是原形四邑人虽然用,但缺乏生动式的用法(如台山的“乱”),也就是说,形容词在广州话有原形和重叠式的用法,四邑只能用于描述事物的性质(而不用于描写生动的状态),属于功能残缺。

      另外,广州话有一种“名+单音形容词重叠”的形式,如“手多多”、“口多多”,表“非常多手”(指爱动他人东西)、“非常多嘴”的意思,四邑话(开平、恩平)也是用的状中式:

   (17)呢个细路仔手多多。(广州话:这个小孩老爱动别人的东西)

   (18)该个细个仔手手多多。(台山话)

   (19)该个细蚊仔好手多。(开平话)

   (20)k‘ua21该个三蚊仔好手多。(恩平话)

只有新会话的表达形式与广州话相同,用“手多多”。

      2.3.2   广州话用重叠式,四邑话用后补式:广州话形容词重叠式“AA”现一般不单用,而往往加后缀“哋”[ tei35 ],表程度有所减弱,同时形容词第二音节会发生上升变调。如:

   (21)佢呢个人怪(35)哋。(广州话:他这个人有点儿怪)

而四邑话甚少见到形尾“哋”,尤其是生动式作谓语时:

   (22)佢该人奇奇巧巧。(台山话:他这个人有点儿怪)

   (23)佢该人有nit5古怪。(开平话)

   (24)k‘ut1个人有nit5怪。(新会话)

   (25)k‘ua21个人怪怪嘅。(恩平话)

从上引例句可知,四邑话各点皆无“AA哋”式(6),台山话用的是AABB式的重叠,恩平话用的是AA式,而开平和新会则采用状语修饰的办法表程度的轻微。

只有在生动式处在状语位置时,四邑话偶尔可见“AA哋”的说法,如:

   (26)闲闲都要赚番佢五六十文。(开平话:往少里说也要挣他个五六十元)

笔者怀疑这一“闲闲”是作为外来的惯用语进入开平话的,因为在相近的台山话中,这一意思是这样说的:

   (27)系k‘au11易(35变调),都要赚佢五六十文。(台山话)

广州话“AA哋”还可加上“嘅”,变为名词性的“嘅”字结构,作主语、宾语等,而四邑话类似的结构同样不见“哋”,这也说明“AA哋”式不是四邑话的固有结构,如:

  (28)我要嗰嚿圆圆哋嘅。(广州话:我要那块有点圆的)

   (29)我可k‘PN11嚿圆圆嘅。(台山话)

除上举的状中式(状语+中心语)之外,四邑话还可以用后补式来表达类似广州话重叠式的语法意义,如:

  (30)条巷窄窄哋,好难行。(广州话:巷子窄窄的,很难走)

   (31)条巷nit5 tua215,好恶行。/条巷窄狭窄狭,好恶行。(恩平话)

 [ nit5 tua215 ]在恩平话是一个表数量少的短语(相当于广州话的“啲多”),在这里用作补语,意思是“(窄了)点儿”。再如:

  (32)啲菜煮到腍p‘ɛt22 p‘ɛt22噉,一啲都唔好食。(广州话:这些菜煮得烂兮兮的,一点儿也不好吃) 

  (33)nai5菜煮到腍晒,一nit5都唔好喫。(台山话)

  (34)nai5菜煮到臭晒黄,一nit5都唔好喫。(开平话)

有时广州话用的是重叠的后补式,四邑话用普通的数量短语(也作补语),如:

  (35)唔该你细声小小,得唔得?(广州话:劳驾你小声点儿,可以吗?)

  (36)唔该你细声nit5,得吗?(台山话)

  (37)唔该你细声nit5多(35变调),得吗?(开平话)

  (38)唔该你细声nit5多(215变调),好不好啊?(恩平话)

“nit5多”意思是“一些”,当然广州话也可以说“细声啲多

 [ ti55 tœ55 ]”,但只能说明在这点上广州话的表达手段比四邑话丰富。

       2.4  广州话用非重叠生动式,四邑话用重叠生动式:这种情形主要是指广州话特有的形容词“AXY”生动式,其中XY构成双声叠韵关系,如“黑mi55mɐŋ55”(黑咕隆咚的)、“白lai21sai21”(苍白苍白的)。四邑话没有这种生动式,对应广州话的说法,自然用常用的“ABB”式生动式,如台山、开平、新会的“黑墨墨”(黑漆漆),台山的“白艾艾”(很白的样子)、恩平话的“黑麻麻”等。



   

  3.1  至此,我们采用表格形式列出四邑话与广州话形容词重叠的静态格式和动态格式,以凸显这两种方言的类型差异。

     3.2  从上表可知,四邑话和广州话形容词重叠格式的差异主要集中在动态格式。在动态格式中,A→AA和AB→AABB(表增量)两种格式都出现在其他汉语方言中(张敏  2001),不能作为粤语的类型特征,因此,对于四邑话或广州话都不具有典型意义。

      3.2.1  在单音节重叠方面,前面已经说到,“AA+哋”的格式四邑话很少用(开平话偶用在状语位置),因为“哋”作为词缀具有强烈的广州话色彩,“噉”也是这样,虽然四邑话“AA+指示代词”是可以出现在谓语位置上,但这种格式应该是一种趋向广州话的表达法,我们从四邑话“AA+指示代词”不太出现在其他位置(状、补)可以推测,四邑话原本的单音重叠式是排斥“AA+虚词”(尤其是状中式、中补式)的格式的。

      3.2.2  在双音节重叠方面,值得指出的是,四邑话、广州话都没有北方型方言习见的ABAB(←AB)表增量的表达,如“通红通红”,这种功能这两种方言都交由AABB(如“密密实实”)来承担;至于表减量,广州话是交由“AA哋”格式来承担,四邑话则采用ABAB的格式(广州话排斥这种格式)。若用正负值来表示,四邑话和广州话在减量表达上刚好形成互补:

形容词重叠表减量

            四邑话           广州话

             AA哋             -    +

            ABAB             +    -     

此外,四邑话AXX形容词有一种独特的逆向派生,即AXX→AX(冻冰冰→冻冰),广州话没有这种现象。

       3.3  总结以上所述,我们可判定四邑话与广州话在形容词重叠方面各自的典型特征:                   

四邑话和广州话共有的两种格式(AA,AABB)也是其他汉语方言常用的格式,在类型辨识上缺乏典型意义。因此,我们至少可以这样说,在形容词重叠的动态表达上,四邑话和广州话应属于性质颇不同的方言。至于四邑话为何会在形容词重叠式方面形成与广州话的这种类型差异,我们认为,这是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拟另文进一步探讨,但目前比较肯定的是,其中有闽语语法特征的反映,尤其是ABAB重叠表减量,体现出与闽南话相当一致的类型共性(参甘于恩 2002a)。



      本文描写四邑话形容词重叠式的主要类型,通过四邑话形容词重叠式与广州话形容词重叠式的动态比较,凸显这两种方言的类型差异。本文主张将形容词重叠的静态格式和动态格式区分开来,只有这样,才能把握方言的类型差异。

     从四邑话多种重叠式叠置来看,四邑话既有其特有的形容词重叠格式和生动式,又受了广州话表达法的一些影响(尤其是一些新派的说法),粤语的“AA哋”、“AXY”、“AAB”(AB的重叠)、“ABB”(AB的重叠)等对四邑话而言,都可能属于非固有的格式,个别四邑方言使用这类格式,应是外来的新兴形式。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四邑话是一种趋向粤化的混合方言(参 甘于恩2002b),在形容词重叠方面亦是如此。同时,四邑话形容词重叠与闽语有密切的关系。本文还认为,考察两种方言形容词重叠式的语法差异,既必须考察其结构差异,又必须注意其语用差异,只有把对形容词重叠式的研究放在动态的语境中,才能准确、有效地了解这两种方言的本质差别。


注释:

(1)惠州客家话也有这种AA前变调式,刘若云认为它“表示程度的增加”;而相应于四邑话的AA后变调式的(表示程度减轻),惠州话则采用“AA哋”式,“表示描写的性状程度不高,稍微有点儿”(刘若云《惠州话形容词的重叠式》,《第三届客家方言研讨会论文集》,224-225,韶关大学学报2000年增刊)。不过惠州话是一种深受粤语影响的方言,“AA哋”式应该也是粤语的成分。

(2)恩平话有时会出现类似广州话“AA噉”式的说法,如“轻轻k‘un215解开”,我们怀疑是受了广州话的类型侵蚀而产生的新兴用法。

(3) 类似这种用形容词重叠“AA+‘下’”的现象,福建闽南话也有,如“轻轻a55放落来”,[ a55 ]的语源是“囝”,在这里也是起的形容词小称标志的作用,其功能是帮助减弱形容词的程度。

(4) 徐列炯、邵敬敏(1997)认为汉语形容词的重叠变化方式,大致可分为这七大类:单重叠(aa)、分体双重叠(aabb)、整体双重叠(abab)、前重叠(aab)、后重叠(abb)、插入性半重叠(a里ab)、修饰性半重叠(abac),作者指出:“从理论上讲,单音节和双音节的常规重叠(包括第一类到第三类),更加接近于构形法,而形容词的特殊重叠(包括第四类到第七类)则比较类似于构词法,根本的一点就在于这种重叠有没有一定的类推性。”(68-69页)徐、邵的这一意见是对的。不过,我们更倾向于把形容词重叠分为静态格式和动态格式,徐、邵的前三类属动态格式,后四类属静态格式,因此,他们所称的前重叠(aab)、后重叠(abb)大概分别等于本文的“前重叠式”XXA、“后重叠式”(AXX),但上海话这两种重叠的小类可能更丰富一些。

(5) 关于开平话助词 [ ə] 的连音规则,请参看余霭芹《广东开平方言的“的”字结构——从“者”“之”分工谈到语法类型分布》,《中国语文》,1995年4期。

(6)《开平方言》(78页)有不少带“哋”的形容词重叠式,如:红红哋、白白哋、黄黄哋、瘦瘦哋、肥肥哋,我们认为这些很可能是广州式的开平话词语。


参考文献(略)



(原载《汉语方言语法研究与探索——首届国际汉语方言语法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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