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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秉钧:​腾格里飞扬的沙暴

兵团战友 2023-02-2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全新版散文福地 Author 天津 李香玉





倪秉钧,1965年赴甘肃生产建设兵团的老知青。青春已逝,年华已老。有经历,有感触,有喜悦,有悲痛,有成功,有失败……遂提笔记录酸甜苦辣咸,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腾格里飞扬的沙暴


倪秉钧




我正在天津休探亲假,接到连里的来信,我们已从玉门镇农一团七连调到武威农十四团七连。休假结束到十四团报道。具体路线,天津到北京换乘44次列车,到宁夏干塘站,换乘火车到园墩站下车。园墩是团部所在地,从团部到连队还有15、6里路吧,只有搭马车或拖拉机。


44次列车到干塘是夜间,前方只有一个小旅馆。去小旅馆没有路,一定要穿过铁轨,可铁轨上停着货车车厢。绕行需要几十米,钻吧,从车底下钻过去,从未钻过,从心里打黜,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当地人:“车皮现在不动,别害怕,跟着我,利索点。”果然,跟着他顺利通过。前方小旅馆的门上亮着一盏挺亮的灯,旁边还拴着一条特大的狗,叫起来都瓮声瓮气的,叫人望而生畏。当地人高喊了好几声:“来人了!!”第一反应的是狗,瓮声瓮气的叫起来了,接着就是一位男人回答:“知道了。”主人的声音和大狗比起来显得那么弱小。一会儿,一位身穿白板羊皮袄的中年人走出来牵住狗,说:“进来吧。”狗挺大,但挺温顺。不叫了,张着嘴看着我们。我廷喜欢狗的,过去摸了摸它的头,遥遥尾巴对我表示友好。第二天上去园墩的火车,钻车那是自然的,不过熟悉多了,一个人也心情坦然的钻过去了。



从干塘沿着腾格里沙漠,一路风沙的来到园墩。园墩车站是一个很小的车站。一个站台,没有检票口。到处堆得木头,可能都是我们兵团用的吧。看见拉木头的马车忙问:“有去七连的吗?”一位车把式操着甘肃话说:“我就是七连的车,有事吗?”真是太幸运了,下火车就碰见回连队的车了。这马车够气派的一只大辕马,三只拉梢子的全是黑骡子。车上装满了原木,可能是盖房用的檩条吧。我坐在原木上,猴顶灯似的坐着马车回七连了。


到了七连,早到的哥们儿们自然预备酒小聚,也是欢迎我归队。大家介绍这里的情况。这里是真正的农业连队,有菜地,西瓜地,自己养猪。种小麦,玉米,还套种大豆。生活比玉门镇强。连长魏宝珊是大学生,为人和善,挺关心下属的。目前我们的任务是,种地,盖房,植树。在这里不如玉门镇的地方就是沙尘暴,刮起来白天伸手不见五指。七连駐地再向北走1000米就是腾格里沙漠的边缘,大沙丘年年乘着风势吞噬着我们的农田。


魏宝珊连长40多岁了,个子不高,黝黑的四方脸,头发梳的很整齐,讲话有一些轻微的口吃。讲话有条理,很文静,有气质。我印象的连长不是这样,应该象李大胡子、张二球、陈老皮那样布满艰辛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只知道执行的眼。连队集合点名,一定要瞪着双眼站在队伍前面嗷嗷叫,好人好事要讲上几句,违反纪律的事更要骂上一阵。魏连长终身治理沙尘,植树,用林带挡住沙尘是他的基本理论。他经常给我们讲,我们连需要林带,十四团需要林带,要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都种上树,把沙尘暴锁死在沙漠里,让他永远出不来。讲起树种更是滔滔不绝。从来没和我们讲过阶级斗争呀!无产阶级革命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受难的人需要我们去解放呀!用当时的觉悟看,“革命性”偏差。但他是我们最最敬重的连长,前辈。


每天从地里回来,太阳还很高,都是三五成群一边说着一边走着,有时还大声唱歌,总之劳动之余很愉快。有一天,也是下班回家,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喊:“黑风来了!快跑!!”西北方向排山倒海似的黑风已经黑了半边天。我们没跑过黑风,很快黑风就把我们笼罩了,超强的风力吹的我们直打趔趄,沙粒打在脸上很痛。天马上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离连队只有500米,已经完全看不见营房了。漆黑的天,漫天的沙,呼呼作响的风,我们几乎迷失了方向。怕丢下人,就自动排上队,每个人都拉着前面人的铁锨把,费了好大劲才回到连队。到屋里就需要开灯,和夜里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无论到食堂打饭还是回来吃饭,都要快,而且要盖好,要不然一会儿就牙碜的吃不了。我们在屋里也都戴上口罩了,当地老职工不戴,说没事,不过一会儿口罩上就都是土了。刚吃完饭,戴着口罩在屋里坐着。排长跑进来了,十分着急的跟大家说:“黑风刮走了咱连3个孩子,老乔的儿子、闺女。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记不清是哪一位老职工的儿子了)。现在以班为单位出去找孩子。”老乔是359旅的老革命,我们团的原宣教股长,走资派还算不上,可能也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下到连队来的吧。对我们和蔼可亲,也是我们特别尊敬的一位前辈。平常尊称“乔老爷”。乔老爷的儿子还小,可能只有四五岁,智力还有点问题,每次出来玩都是比他大两岁的姐姐照顾。大家一听十分着急,二话没说,拿起了推掉铁锨头的锨把就出来了。天更黑了,风呼呼的刮,好像更大了。如果顶着风都有窒息的感觉。全连的人都出来了,连长指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去人找。那时候没手机,出去就和总部没法联系,就是断线的风筝。怕再有人走失,必须以班为单位集体行动。听说全营都出动了,找孩子。我们班向北找,顶风,几乎走不动,不行那也得走,互相拉着。到底怎么回事,孩子顺风跑了,还是有野兽孩子遇害了。大家找啊找啊,一夜大家都没回连队,不管多困难大家都在找。凌晨,天蒙蒙亮了,风也小了,大家都一无所获,孩子没找着。也不知道其他各路的情况,是不是已经找着了,回连队吧。无精打采的往回走,到连队了,看见营房后面的水渠里 象有孩子,跑过去一看,姐姐捂着弟弟在渠里睡着了,距离营房只有十米远。把孩子叫醒抱起来一看,都是小花脸虎,泪水和土掺合在一起又用小手一抹,就化妆成花脸虎了。把孩子抱到连部。那个小男孩也找回来了。小男孩是看见黑风就没来及往家走,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两个孩子抱头痛哭,没人管,就睡着了。那个小男孩是顺着风走了,走出去20多里路,别的连队发现的,送回来了。


这样的风春秋都要有几次,腾格里沙漠是沙尘暴的源头。随着林带不断的扩大,黑风越来越少了,也许正是象魏连长那些“革命性”偏差,“白专”的人们,用自己毕生的精力,为国家为人类默默地做的贡献吧。腾格里的沙尘不敢到连队来肆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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