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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史寻踪 | 民盟初建二三事

杨复全口述 群言杂志 2021-08-26


今年91岁的老盟员杨复全虽已高龄,依然精神矍铄,回忆起他在民盟初建时与毛泽东、周恩来、张澜、沈钧儒、史良、章伯钧、罗隆基等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的零距离接触,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 “民主之家”——“特园”


特园见到毛泽东


我1921年出生于四川省西充县城,在南充读完中学后,于1944年4月到重庆报考中央大学,结果没有考上,就到特园住了下来,因为我和特园的主人鲜英是亲戚关系:鲜英的夫人姓金,是我祖母的妹妹;我母亲又是金夫人的亲侄女。从不满23岁起我就一直在那里工作、生活,直到1950年3月才离开。


毛泽东第一次来到特园是1945年8月30日下午。之前两天,中共代表徐冰到特园告知张澜先生和鲜英,毛泽东要来重庆与蒋介石谈判。当天上午,周恩来又专程到特园拜访张澜先生和鲜英,说毛泽东下午要来拜望,还要求尽量保密,不要到大门迎接。所以毛泽东来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知道。鲜英在客厅等候,客厅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人(我那时已经加入民盟,是这年上半年由罗子为、邓初民介绍入盟的),张澜先生在卧室等候。我们也不知道毛泽东究竟何时到达,为了保密,也没到大门口迎候。


毛泽东进来时,我第一眼看到他戴着礼帽——就是后来我们在照片上经常看到的那样,穿灰色中山装,宽袍大袖,衣服的样式很土,可能是延安自己织的土布,质地并不精良。毛泽东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高大壮实,有点像乡村教师。看到他进来,我忙说:“请坐,请坐。”他很从容地坐到第一个大沙发上,把沙发坐得满满的——来特园的客人,只有他和冯玉祥才把沙发坐得满满的。


不到一分钟,张澜先生匆忙从卧室出来,跟他握手,请他到卧室里边谈。谈了没多久,张澜先生就陪毛泽东从卧室出来了。之后,鲜英就带着长女鲜继祯请毛泽东题字,毛泽东用水笔在她的纪念册上写了“光明在望”几个字。


毛泽东来的时候,带来了两张黄色毛毯,说是延安土产,一张送张澜先生,一张送鲜英。鲜英后来把它转送给我,我当时觉得不怎么喜欢,就送给一个同事了。毛泽东还转交了朱德给张澜先生的信。我在为张澜先生收拾房间时,看到过那封信,清楚记得开头写的是“表方吾师……”这说明张澜先生正是朱德的老师。


跟毛泽东一起来的还有李维汉和秦邦宪(我印象中,好像周恩来没有来),另外还来了五个武装警卫。我看到警卫在台阶上站着,就赶忙去给他们拿凳子、倒茶。其中一个警卫送了我五张边币做纪念,后来都被同事抢去了。


毛泽东第二次来特园时,我到街上办事,没有见到,但我知道他来过。


毛泽东1945年9月15日下午第三次来到特园,我也在场,但印象没有第一次深刻。现在有人认为毛泽东到过特园六次,而我那几年一直在特园,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不可能。毛泽东只到过特园三次。他当时到重庆要办的事情多得很,要见的人多得很。


△  1945年10月,张澜送别前来参加重庆谈判的毛泽东


我还想补充一点:很多回忆文章提到,毛泽东到特园时评点欣赏过“民主之家”匾额。其实那时候匾额还没有挂,是1948年鲜英的儿子鲜恒从美国回来后,看到房子已经很旧了,才找人重新粉刷布置,同时请人把冯玉祥题写的“民主之家”刻成匾额挂出来。那时距毛泽东来特园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陪张澜先生散步


张澜先生在特园有一间房长住,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家人都在成都,他女儿张茂延也在成都读书。


他平时很节俭。有一次他准备坐船到上海,我和李康已经把他送到朝天门了,他突然想起还有一双皮鞋没有带,叫我马上回去拿,其实那是一双很旧很旧的皮鞋。他的饮食也很简单,早上一般就冲鸡蛋、喝牛奶,有时喝稀饭。平时不另外买东西,都随我们一起吃。


他在特园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七点钟左右就起床,起来后在院子里来回走走。下午如果天气好,他就会出来和鲜英一起散步。一般就由我陪他们走。有两条线路,一条是到曾家岩、国府路,再从大溪沟、上清寺回来;一条是从上清寺到牛角沱,再到李子坝转回来。他平时话不多,不接待客人时就呆在书房里,看看报纸。


来特园找他的人很多,民盟、共产党都有,周恩来、沈钧儒、史良、章伯钧、罗隆基都经常来。还有他在四川当国立成都大学校长时的学生,也有国民党官员,比如张群。


他的亲属,主要是大儿子张乔啬夫妇来得多。特别是大儿媳,隔几礼拜就来,会买来蛋糕之类的东西,还会带一群小孩子来看看爷爷,热闹得很。


△ 特园客厅


1946年年底,张澜先生离开特园到了上海,后来再没有回过特园。


张澜先生到北京后,我去拜访过两次。第一次是1950年2月,我和赵一明、唐弘仁、龙圣夫、熊百施、王燕生六人到北京学习时去拜访过他。他在民盟中央机关的住处被几层帘子围起,感觉很闷。他知道我们没多少钱,就给了我们每个人二十几元钱。


第二次是1951年我学习结束,回重庆前和鲜英一道去向张澜先生辞行。这时他已经搬离,新住址我不记得了。他在里屋找了半天,找出24元几角钱,全是零钱。鲜英对我说,这是给你的盘缠。张澜先生要我回去问问四川土改的情况,又问了我民盟西南总支部的情况。他鼓励我回去后埋头苦干,好好学习:“学习要抓紧。特别是政策,要趁年轻,加强学习。”临走时,他坚持留我们吃午饭。


为史良“帮腔”


1945年10月,我作为会议工作人员,全程参加了后来被追认为民盟一大的民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


△ 中国民主同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在特园合影


这个时候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改为中国民主同盟已经一年多了,但民盟内部分为几个党派的情况仍然存在,很多事情被与国民党关系密切的青年党把持。那时民盟没有办事处,印文件、发信件等事情都要到青年党在信义街的办事处处理,由青年党代办。这次开会,就是要修改盟章、选举中央委员,削弱青年党的影响。他们也明白民盟要采取措施,所以做了搞乱会议的准备。


我记得第一天到会的人不多,只有在重庆的中央委员到会。第一天是张澜先生致开幕词;第二天各支部向大会作报告,云南、四川等地的盟员都作了汇报。头两天还算平静。


第三天是沈老(沈钧儒)主持会议,要讨论盟章、组织建设等问题,提出盟员个人要服从组织。这时青年党的骨干陈启天、余家菊、杨叔明就起来坚决反对服从组织,说除了民盟,我们还有自己的组织,假使民盟与青年党的决定冲突,我们服从哪个?三个人同时发难,会场就乱了。


会议主持人沈老也急了,但沈老声音很小,控制不住场面。我们几个列席会议、做服务工作的年轻人也很着急、很气愤,但又不便发言。这时平时很温和的史良站出来说,现在是讨论盟章,章程规定,只能以个人身份参加。现在民盟内已经没有团体,既然以个人身份加入,就要服从民盟。陈启天说,你不是主持人,有什么资格决定?但史良据理力争,毫不退让,很有大将风范。


史良的发言得到不少人支持。成都民盟的负责人范朴斋站起来说,不管是哪个盟员,都要服从盟的决定。余家菊、杨叔明攻击范朴斋,我们列席的年轻人就按捺不住了,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纷纷发言批驳青年党。我也和大家一起为史良、范朴斋帮腔,打击青年党的嚣张气焰。最后,在里屋休息的张澜先生出来,招呼大家要以团结为重。


后来罗隆基、曾昭抡从昆明赶到,进步力量立即占了上风。会议增选中央委员30多名,其中青年党方面只占两名,情形大为扭转。这次会议削弱了青年党在盟内把持的权力,后来青年党果然倒向国民党。那是后话了。


原载《群言》2018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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