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丨上外学者赵璧：英国抗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为了抗疫救市，英国出台了一揽子经济扶持计划。其中3月11日公布的财政预算就是最早公布的措施之一。预算中明确规定，因需要隔离而请病假的工人们将从请假第一天开始就能领到法定病假工资（以往从第四天才开始领）。该资助计划虽然意在减轻那些受疫情影响的工人们的经济压力，但实际上，英国法定病假工资只有每周94.25英镑，只相当于英国人均周薪的20%。尤其政府将隔离期延长到14天以后，因本人或者家人出现症状而不得不自我隔离的工人们很难依靠法定病假工资维持两周的生活。英国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3月20日接受英国工会联盟主席弗朗西斯·欧格雷迪质询时承认，没人能够靠94英镑撑过一周。目前，英国法定病假工资与欧盟27个国家相比，仅稍稍高于马耳他。2018年，欧洲社会权利委员会（European Committee of Social Rights）认定英国法定病假工资与生活费用不成比例，称其为“明显不足”。与英国相比，欧盟平均法定病假工资水平是正常薪酬的65%，而在德国，前六周的病假工资为100%，第七周一直到恢复健康之间则为70%。更讽刺的是，经过多次呼吁后，英国议会终于同意从4月6日起把法定病假工资增至95.85英镑，也即每周仅增加了1.6英镑。英国总工会对这一决定非常愤慨，称其为“一个恶心的笑话”。
医疗是抗击新冠疫情的前沿阵地，英国目前正在尽一切力量力求保住NHS的重症处置能力不被击穿，相关措施包括要求轻症患者隔离以求自愈，招募退休医护人员补充NHS队伍，让医护专业最后一年的学生提前上岗，陆续建立多家方舱医院，联系企业转产医用设备等。然而，很多措施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以个人防护用品（PPE）的供应为例，虽然包括卫生大臣汉考克、副首席医疗官珍妮·哈里斯在内的多位高级卫生官员一直向公众保证英国目前有足够的个人防护用品储备，并已经动用了军队帮助转运和分配，然而NHS一线医护人员严重缺乏必要个人防护用品，不得不用垃圾袋代替防护服，自费购买浮潜泳镜或者学校实验室眼镜以代替医用护目镜的报道仍大量见诸于媒体。英国医生协会的主席萨曼莎·巴特-劳登称：“我们从许多第一线的NHS医生那里听说，他们被迫用其他的东西临时凑合，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合适的个人防护装备。”而社会保健工作者（social care worker）的情况则更为糟糕， 4月2日BBC曾报道，一个包含约300名社会保健工作者的团队只分到了三袋个人防护用品，每袋包括两个口罩、两副手套、两件围裙和一个一次性袋子，没有洗手液，没有其他任何东西。4月2日，英国政府、卫生部和NHS联合发布了新的PPE使用指导意见，要求无论在医院、初级护理机构还是社区护理机构，任何临床医生如果需要进入新冠肺炎疑似或确诊患者的两米距离之内，则必须穿戴围裙、手套、医用口罩和护目镜。这一新的指导意见受到了一线医护人员的广泛欢迎，但也更加重了大家对个人防护用品供应的担忧。
除此以外，英国的医疗部门还面临着其他“期望”与“现实”无法匹配的窘境。4月3日，卫生大臣汉考克在记者会上称，英国NHS目前尚有2000多张空余的重症监护病床。而4月4日BBC就爆出位于伦敦西北面的沃特福德总医院就因为氧气耗尽而拒收待产孕妇以外的其他所有病人。而英国报以厚望的“抗体检测”似乎进展得也很不顺利。卫生大臣汉考克称虽然英国已经订购了1750万个新冠抗体检测盒，但在评估过程中4个产品样本中有3个在准确性上都没能达到要求，所以什么时候能大规模应用于社区检测还难以预料。而在新冠死亡病例的统计上，由于目前只统计入院确诊患者中的死亡人数，所以政府所公布的数字一直被认为误差很大。比如过去一周内格拉斯哥一家养老院中共有13名老人死亡，但由于这些老人并没有经过病毒测试，所以难以判断是否死于新冠肺炎。而政府方面称，已经与国家统计署开展密切合作，但可能需要几周的调整和确认以后才能公布确切的数字。
图片说明：4月4日，英国内阁办公厅大臣迈克尔·戈夫在疫情发布会上说，政府正从多国购买呼吸机，当天已有300台全新的呼吸机从中国运抵英国。（图片来源：新华社发 英国首相府供图）
社会生活方面，政策的初衷和实际执行情况之间也有不小的差距。尽管政府的各位高官们在每日疫情通报记者会上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和恳请民众们一定要“呆在家里”，这样才能保护NHS和拯救更多的生命，然而上个周末的好天气还是让不少人无视了政府的禁令，纷纷前往各大公园、绿地和海滩“放风”。虽然各地警察根据疫情紧急法积极地进行了劝告和制止，但在已有4000多名警察因为感染或自我隔离而缺席的情况下，额外的“劝阻”工作使警察力量捉襟见肘。根据3月23日颁布的疫情紧急法，警察本有权对违反“社交疏远”措施的民众处以30英镑的罚款，但此前因各地警察执法尺度不一，有时甚至矫枉过正，引来了不少非议，使得目前警察几乎只能“好言相劝”，而不能采取任何有威慑力的措施，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禁足令”的实施效果。而购买食品虽然是出门的正当理由，但也给不少英国民众带来了困扰。3月23日首相约翰逊在电视讲话中曾要求民众尽可能选择网购，但英国多家超市却因为送货人手严重不足，转而请求民众自行前往门店购物。如英国连锁超市Asda的CEO罗杰·本利就给所有顾客群发了一封邮件，信中称：“如果可能的话，请去我们的门店购物。虽然我们都被敦促尽可能呆在家里，但政府的指导方针并没有限制你去超市买你或其他人需要的东西。安全、负责地在门店购物意味着我们可以把更多网上购物的机会留给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网购和实体店购物，到底哪个才是对社会更负责任的做法，似乎也很难判断。
不可否认的是，为了抗击疫情，英国和很多其他国家一样，在政治、经济、医疗、社会等各个方面都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努力。但这些努力的设计初衷和最终的实施效果之间，却往往有着不小的差距。当前疫情下，能够以什么样的速度、在多大程度上拉近“丰满理想”和“骨感现实”之间的距离，正是本届英国政府综合治理能力所面临的一大考验。
作者赵璧系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研究员、博士，目前为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访问学者
来源 | 东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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