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伤日记：我的亲历故事，你的安全警示……

盖娅自然教育

2024-08-2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老蒋博物 Author 老蒋

Day 1

精彩的夜晚，布氏泛树蛙、棘胸蛙、萤火虫、福建竹叶青……都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2005年在安吉龙王山和福建竹叶青第一次相逢，此后年年相见，17年来此蛇遇见过几十回，碧绿的身影那么美丽，拍过照片好几百张，每次见到依然会留影，这是2022年的第一次遇见，照常记录。

小心翼翼拍了两三张头部近照，闪光灯和快门咔嚓声惊扰了它，它转身躲避，藏到了叶片后面，不见首尾，只看到中段蛇身。

心有不甘，想再拍个完整的全身照，需要绕到它的侧面。双手端着相机，从它面前经过，下方的左手突然刺痛，一道绿影一闪，坏了，心知中招，一看，食指牙痕清晰，伤口有血渗出，明白无误，被咬了。

立即开始应急自救。

1.轻轻挤压，让中毒的血液流掉一些，减少毒素吸收。但不作过大过久的挤压，避免加速毒液扩散，延误时间也不划算。

2.立即返回，从事发点到停车位，徒步约七八分钟，疾行，但不奔跑。

3.上车后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让她找到并带上我的病历本和医保卡，在医院门口等我。

4.自驾启动，常态行驶，用右手掌握方向盘，受伤的左手下垂，利用重力减缓毒素扩散。

这是被咬后10分钟，徒步到达停车位，即将启动车辆，伤口附近开始肿胀。

行驶十几分钟后到达医院，家人已在医院门口等我。停车后直奔急诊处。看了一下时间，从事发地到抵达医院，不超过半小时。

接着就是把自己交给医生处置，我要做的只是向医生准确描述什么蛇咬人，时间地点之类。相信医生，相信医院，他们的专业知识足以应对更危重凶险的伤情，我这伤并不算重，无需紧张焦虑。

医生立即开始处置，一切有条不紊，开化验单，采血，留尿，等报告，开处方，做皮试，付款，输液，涂抹外敷药……家人替我在各个窗口之间跑腿。

伤手上了外敷药，健侧正在输液中，咬伤后2小时，左手掌明显肿胀。抗蝮蛇毒素血清正在输入，但发挥作用没那么快，毒液还在上行扩散中。

Day 2

昨晚的折腾，一直延续到今天凌晨，1:30才完成输液，然后离开医院回家。

迷迷糊糊只睡了三小时，天就亮了。一看，肿胀已达腕关节以上约6厘米，这是咬伤后8小时。该做的处置都做了，起效尚需时间，此刻无他事可做，惟在休息和等待中观测伤情发展而已。

吃饭，睡觉，休息一日。下图是咬伤后18小时的状态。

晚饭后观察伤手，肿胀进一步向上蔓延，到达肘部以下约4厘米处，左侧腋下淋巴结也有压痛。

伤情是否得到有效控制，心里不是很有底，于是决定上医院复诊。

又是血检尿检啥的，报告出来一看，肌酐有点高，医生说仍需输液，但不必追加抗蛇毒血清，用药有所调整，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度过上半夜。

医生还提供了一个选择，就是住院治疗。他说竹叶青咬伤虽然不算重，但有极少数患者伤情迅速恶化出现DIC等危重症，住院可以方便监测，及时应对。我想了想，这个情况不假，不过可能性不大。不住院的话，急诊处一天跑一次，来来回回，有点累，并且过多牵累家人精力。若住院，方便监测应对以外，我可以更好地休息，家人可以解脱出来，更多地照顾她病卧的老妈和幼小的孙女。权衡之下，接受医生建议，决定住院治疗。

Day 3

昨晚输液延续到今日凌晨1点方得结束，回家倒头就睡，7:30才起床，早餐后收拾了一些日用物品，核酸检测采样，入院手续办理，10时许入住医院病房。

医生查房，护士发药，一切安然有序。输液+口服+外敷，中西药兼用，咬伤后38小时，肿胀呈现减轻态势。血检尿检一叠检验单，报告出来也在好转中，凝血机制尚存偏差，肌酐回归正常值。

一室四人，另三位都是心衰患者，有的兼具奥茨海默病(AD)和尿毒症，依赖每周三次血透生存着。靠近门口病床的那位AD患者，全天24小时间歇性说胡话，高声大嗓，和他过世多年的亲人在冥界对话：“……老酒好几瓶还没吃光，柜子下面还放着，怎么又拿来，要这么多干啥……”，半夜三更听到这样的大吼，还能睡得着吗？看到人家这样的晚年，有点五味杂陈。

Day 4

继续住院治疗。一早还在迷糊中，护士就来床前抽血、测体温、量血压，早上查房时和主管医生交流了一下，医生说，如果下午出来的检验报告各项指标尚好的话，明天可以出院。

咬伤后70小时，肿胀明显消退，查得检验指标无大碍，傍晚和医生再次沟通后，医生同意明天出院。

Day 5

上午输完液，办理出院手续，主管医生开了些口服药，出院后尚需服用数日，并嘱一周后复查。最后的午餐，餐后出院回家。

咬伤后90小时，左手掌肿胀消退，外观接近正常，但胳膊还有压痛，中毒造成的微血管损伤，慢慢修复，尚待时日。

反省与总结

身体无大碍，休息几日即可满血复活，剩下要做的就是反省与总结。哪些地方做错，哪些应对正确，为何多年老手会失误，今后怎样避免重蹈覆辙，想明白这些，这一回的血才算不白流，已经付出的代价才有意义。

就事论事，只看到中段蛇身的情况下，我的错，在于误判蛇头位置。我以为蛇头在上方树叶后面，所以端着相机从低位经过，想要避开蛇头，其实它躲到树叶后面迅速掉转方向，蛇头隐藏在下方树叶后面，我的手低位经过，恰恰过于靠近蛇头，结果遭到来自下方树叶后面迅如闪电的突袭，瞬间中招，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

进一步思考，误判蛇头位置，根本原因是麻痹大意。如果谨慎些，看仔细，只看到中段蛇身的情况下，蛇头位置在上还是在下，依然是可以确定的，因为蛇鳞和鱼鳞排列方式一样，都是前鳞在上，后鳞在下，依据蛇身鳞片完全可以辨认蛇身之前后方向。没有认真看鳞片，判方向，匆匆一眼就下意识断定蛇头在上，这是很严重的失误，直接导致遇袭，粗枝大叶的背后是安全意识的松懈，自以为经验丰富，自以为一切均在掌控中，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过于自信的后果就是承受这样的代价。民间有句俗话，叫作“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很有智慧，也是事实，我自己也做了一回这样的反面案例。

遇袭后的应对，医生认为我做得非常好，归纳起来，最重要的是：

1.保持镇定，切忌慌乱，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思路要清晰，惊慌失措只会导致毒液随着血液循环加速扩散。

2.现场简单处置即可，不要在消毒、挤压、结扎之类的事情上过于纠结，最重要的是节省时间，以最快速度到达医院，才是最靠谱的自救。

3.到达医院后，我向医生出示了肇事蛇的照片，如果你拿不出照片，至少要向医生准确描述现场情况，方便医生判断什么蛇咬人，这样才能选择对路的抗蛇毒血清，取得最好的救治效果。

4.治疗过程中，配合医生，良好沟通，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相信他们一定能做好，不要疑虑重重，不要事事质疑，造成医患关系障碍，对自己有害无益。

蛇伤日记，我的亲历故事，你的安全警示。写下来，给自己，也给喜爱自然常去野外的友人们提个醒。

科考、摄影、自然教育、郊游都免不了去野外，不仅是蛇伤，野外风险还有迷途、落水、中暑、塌方、坠崖、雷击等等，因噎废食并非解决之道，总结经验教训，做好安全防范，避免事故发生，这才是正道。以后有机会我再写个续篇，说说蛇伤以外的其他亲历惊险故事。

最后借此机会向杭州市中医院的沈医生及其蛇伤治疗团队致谢，这家医院，这样的团队，在杭州乃至浙江的蛇伤救治领域是最棒的，为他们点赞！

老蒋

记于2022.06.26

后续：橙子提问

橙子读完此文后，深觉受益，进一步向蒋老师请教：为什么被竹叶青咬伤后用抗蝮蛇毒素血清？

蒋老师的答复是：中国的毒蛇有好几十种，但是抗蛇毒血清只有4种，所以只能使用相近种类的血清，不影响救治效果，但无法一一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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