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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的10本书:在残忍季节到来前的心理建设

云也退 云也退 2023-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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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也退


3月的10本新书:

在残忍季节到来前的心理建设  




 No.10



《严密监视的列车》

(捷克)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


赫拉巴尔是多么喜欢把第一人称的主角写到死。《过于喧嚣的孤独》把老汉汉嘉写死,《严密监视的列车》把小年轻米洛什写死。而这两个人都是曾经的赫拉巴尔,他在铁路上和废纸处理厂都干过。


三篇小说都很悲伤,尤其是第二篇,写爱猫老人如何杀猫,不忍看完,心里有一只老泪纵横的手在纸上移动。不由想到他在1997年春天从五楼跌落时的样子,那一定是他在梦中预习过的结局。




 No.9 



《生逢其时》

(英)

戴维·洛奇


真是不适应洛奇不玩幽默的时候。这本回忆录大面积地罗列事实,看来洛奇是想把小说和自传完全分开。但是《大英博物馆在倒塌》里写的天主教会不让教民避孕,导致主角苦恼地迎来一个又一个爱情结晶的事,在回忆录里却能看到六七十年代的背景。这也是喜欢它的主要原因。乐趣,还是得留给有准备的头脑。




 No.8 



《加缪传》

(美)

赫伯特·R.洛特曼

一本传记,不比一本传记更多或更少的一本传记。它的主要价值在于写得早,1979年就出版了。洛特曼是一个久居巴黎的美国记者,擅写著名文化人在巴黎的事迹:曼·雷、王尔德、科莱特。

 

但是,哪个人写加缪不得借重于传主的力量呢?我曾经说,加缪活着的时候,仿佛每一天都在给自己留墓志铭似的,单是引他的文字就能撑起传记的骨架了。洛特曼不过是在那些相对不太熟悉加缪的地方,最早认识到加缪的光彩的人之一,他很好地完成一个传扬者的使命。




 No.7 



《导体》

(法)

克洛德·西蒙


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一次西蒙连分段都省了。不到十万字,始终不换气,就算有故事也是切碎了丢在各个地方的,像残忍的杀手干的事。

 

对于日常揽入视野里的景观之芜杂紊乱,西蒙一直很有话想说。比如在一个地方他提到了名字:“航空公司、电影明星、剃刀、除臭剂、汽车或是波本威士忌的商标。这些名字或缩写词被框在长方形里……不知疲惫地被重复着,遵循着就像是针对傻子或者发育迟缓的孩子们的指令或教训。”持续的罗列和分解,从视听、联想到回忆形成连续的链条,用图景的绵延来震撼读者,一直是西蒙的看家本领。




 No.6 



《假证件

(墨西哥)

瓦莱利娅·路易塞利


路易塞利的文化储备完备,联想系统精密而发达,也很擅长保持张力。她引用了别人的话,不管是罗兰·巴尔特还是西利尔·康诺利,不管这引文有多长,在接下来的短短二三百字里,她总会给这段引文以一个合适的位置——常常是作为一个发动思考的起点,一个productive insight。她既不围着它转,也不置于一边而自说自话。这就是能力。


这本断章集里的相当篇幅跟布罗茨基的威尼斯笔记《水印》直接相关,但又完全不依赖布氏。她读过的书全能化进随手撷取的画面,瞬息即逝的记忆,身手敏捷,结尾时让思绪在半空骤停,即所谓“出神”。




 No.5 



《权力与特权:社会分层的理论》

(美)

格尔哈特·伦斯基


很有搭框架味道的一本书,初版的时候苏联还在呢。通篇都很可读。书里讨论的最有现实相关性的概念之一就是工业社会里的“向上/下流动”,下边的怎么爬上去,上边的怎么下来。另外,像是以性别为基础的阶级系统,描述得也是十分规矩。

 

“现代妇女为什么没能获得完全的平等呢?……妇女仍然必须哺育孩子,怀孕期、更年期、月经期中的困难,仍然是她们为获得高工资岗位而激烈竞争的障碍。……传统的家庭制度远未死亡,它把首要的责任重担加在了妻子肩上……由于妇女在工作领域平均来说不如男子那么成功,且又有充分理由相信这种状况将持续下去,所以那些控制着研究生奖学金分配等重要资源或操纵着行业准入培训活动的人,常常在业绩和其他资格同等的条件下,更多地排斥妇女候选者……基于上述这些因素,妇女大多停止了为获得经济上政治上的成功而奋斗,取而代之的是在婚姻市场和家庭领域内的竞争。”——这么一番话,女权主义的奋斗目标,往下该干什么,已经被他描述得很清楚了。




 No.4 



《德勒兹概念

(澳大利亚)

保罗·帕顿


德勒兹在谈到亚美尼亚人先被土耳其人残杀,后又遭受地震这一情况时,指出就此宣告“人权”是很空洞的,相关的亚美尼亚人在具体情况中有具体需求,“他们的问题不是‘人权’。”


帕顿这本书里所叙述的德勒兹就是个挥鞭人,将哲学作为鞭子,看着那些走着走着慢下来的概念,上去就是一鞭子。他总在促使人重新检视对概念的使用。任何概念出现了空洞化的迹象,德勒兹就冷笑着出现在它的旁边。他永远在追求具体,追求对具体情形的细致区分,他最大的榜样是尼采,对一般人早早放弃的目标,毕生持有乌托邦式的好感与热情。



 No.3 



《给无价的孩子定价

(美)

维维安娜·泽利泽


1985年出版,后来获赖特·米尔斯奖的社会学著作,打中一个越想越有意思的话题:孩子,这种累死累活生出来,不仅没法给家庭带来半点即战力,还除了吃喝拉撒啥也不会、往你身上一靠就是十几二十年的物种,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金贵起来的?


二百多年前,不干活的孩子不值钱,二百多年后,正常活着的孩子有保险公司定价,非正常死亡的孩子有法院定价。钱不能买一切,可是当失去一个孩子就相当于失去一切的时候,钱却是唯一可能的弥补。这本书很厉害。




 No.2 



《德加,舞蹈,素描》

(法)

保尔·瓦雷里


写闲笔的瓦雷里终于不晦涩了。其实他那也不叫晦涩。一篇文章看似从头到尾都是抽象名词,对他来说必需的。晦涩的感觉源于人面对陌生表述时产生的自我保护。

 

书里的概括和洞察精炼得可怕:“舞蹈是一种人类身体运动艺术,而且应该是有舞蹈意愿的人类的运动”,“德加接近舞女没有其他意思,他要解释她们”,“德加拒绝任何不是独属于他自己思想的东西”。他说素描是最调动人的智力的艺术,而德加是素描狂,那就是说,德加和自己一样都是高级智力的实践者,所以他才会写他,赞美他。不过德加不必回礼,因为瓦雷里不管赞美谁——伏尔泰、孟德斯鸠、达·芬奇、伦勃朗……都是在赞美他自己。




 No.1 



《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

(英)

彼得·沃森


不是看在七八百页厚度的分上,而是从视角和叙事的角度赞赏这本书。也许作者的每一个解读都可以举出反例,但他对大趋势的观察则足够令人信服。从宏论立缩到一个点,再从这个点返回到宏观视角,zoom in同zoom out切换频繁,是沃森的强处,也是所有想在汤因比、麦克尼尔、罗素等人之后继续把文明史、思想史写出花来的作者的必须的本事。

 

《思想史》可以和雅克·巴尔赞《从黎明到衰落》对读,两者有同样强大的叙述主体意识,不过“思想史”总体上自然是进步的——起码书籍码量肯定是越来越多,而文明史呢,巴尔赞必须说它是衰落的,说有一个启示录式的未来在等待着人们,否则书大概比较难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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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发售

《自由与爱之地:入以色列记》

作者:  云也退 
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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