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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莲：青春在戈壁绽放
1965年9月4日，我们乘着西去的列车，离开天津奔赴了祖国的大西北一甘肃农建十一师一团六连。从那时起我们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安营扎寨，开垦荒地，开始了忘我的战天斗地。我们秉承了兵团人自强自立，吃苦耐劳，团结向上，顽强拼搏的精神，为了保卫和建设祖国的大西北奉献了我们的青春。岁月荏苒，转瞬五十四年，我们两鬓皆白。但无论我们的身份角色如何转变，无论身在天南地北，都常常梦回戈壁，都思念朝夕相处的战友，任何有关兵团生活的往事都能让我们津津乐道，因为我们情系戈壁，我们是六连人！我们有患难与共的战友情！
《情系戈壁》书摘
网络配图
青春在戈壁绽放
六连二代 李春莲
毕业后的那年冬天 ，我和我的同学被分别分配到6连和10连两个连队，我分配到了10连，无比的兴奋，因为这两个连队都是天津知青，我喜欢他们，在学校里很多老师都是知青，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幽默风趣，性格开朗，很有才华，还很酷！他们把都市风带到了戈壁荒原，他们的到来对我的家乡，很有冲击力，那冲击力有欢声笑语，有了新的生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和他们在一起干活会让人觉的轻松愉快。去连队报到的那天，马车刚进连队就过来一大帮帅哥靓女，帮着从车上把行李卸下来，拿到宿舍，然后是大姐姐们就帮着给我们铺床，他们的一举一动令我惊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她们手脚利落，有条不紊，东西摆放整齐，不一会就帮我们铺好了床，收拾好了宿舍，这时来了一男一女，年龄都在二十岁出头，两个人扛着几把铁锹，发给我们每人一把，说这就是我们的劳动工具。然后自我介绍说；“我俩是你们的班长，今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找我们，”这时我仔细端详了一下男班长，很帅气的一个大男孩，高高的个子足有1米8，不胖不瘦，还长了两只笑眯眯的眼睛，好看，我后来一直叫他帅。女班长叫英，她看上去很漂亮，一米六的个头，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白白净净的脸，眼睛不大炯炯有神，嘴唇很薄却很红，好似抹了口红，满脸带着一种喜庆，给人一种总是想多看她几眼的感觉，我很喜欢她。致使后来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因为在刚分配来的这些学生里 我年龄最小的，长的也又瘦又小，她总是喊我 小不点，开饭了她喊；“小不点，走，打饭”， 晚上喊“小不点，走， 上厕所”，因为宿舍离厕所远，晚上我们都是结伴而行。
记得我们第一天上班，早上8点班长带领我们扛着铁锨就出发了，一路上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用来昂扬自己的斗志。走到了，排长已经等在那里，说今天的任务是清理排碱渠，区域已经划分好，每人3米，挖1米深，话音刚落我们几个已经跳了下去，心想笨鸟先飞吧，别落在他们的后面。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起来的泥土怎么也从铁锨上甩不出去，这下糗大了，竟然没人笑话我们，就看到班长向大伙招了下手说：“都过来帮帮忙，”不一会大家就七手八脚把上面的这层草泥给清了，（这层最难挖）原来是每次都要在铁锨上蘸水，学着他们的样子，我用力甩出去了第一锨泥，很是兴奋，啊我学会了，同学们都不示弱，还暗自较上了劲。帅看着拼命三郎的我们摇摇了头，叹了口气说；“你们悠着点，这是三天的活，你这个干法明天都的爬炕”根本没人理会帅在说什么，继续忙乎着，反而互相比赛起来了。干劲十足，一点也没觉累，第一天就这样在欢歌笑语中度过了，当然战绩也很佳。收工了我们扛着铁锨排着队回家，心里兴奋不已，嘴里还唱着打靶归来。看着我们乳臭未干冒着傻气，帅他们笑了。晚饭后意犹未尽的我们，还在宿舍不知疲惫的打闹着嬉戏着。英说；“别玩了，你们不累呀！马上要熄灯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我们怎么也睡不着，都缠着让英讲故事，英大声的说；“睡觉，不许说话”，当时我心想不讲就不讲，干嘛那么凶。(后来我才明白了英当初的用意)大伙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全没了，宿舍里鸦雀无声只听到外面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叫，不一会全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浑身不舒服，想翻个身吧浑身疼，动不了，摸一摸身上摸哪哪疼，尤其是两个肩膀，胳膊火辣辣的疼，两条腿就像浇筑了水泥，直挺挺的不能弯曲，天哪！我残废了？想问问她们疼不疼，又怕把别人吵醒，想哭不敢，只有在被窝里偷偷的流泪。有人在小声的哭，而后又有人哭出了声，随之我心中那种想家，想妈妈加之疼痛难忍，就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这时候大家放开了喉咙哭爹喊娘乱做一团，英起来边安慰着边穿上棉衣，把炉子捅开坐上水，就过来在我身上拍拍打打后，又给我捏腿，被她折腾过的腿变软了，也没那么疼了，她把捏过的腿上又敷上热毛巾，这下舒服多了。她给每个人都按这个程序操作了几遍，自然哭声也停止了，而我还在继续哭泣着，此时我被英所感动，觉的英像姐姐，更像妈妈。这一夜，我知道英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我们都装睡不起床，英就过来挨个掀了我们的被子，我们都央求着英请假不去上班，英的脸上不见了昨晚的温柔，“不行，你们今天爬也的给我爬到地里去”我们谁也不敢懒床了，我流着眼泪磨蹭着穿上衣裤，英已经给我们打来了早饭，吃过早饭我们跟着英出工了，此时的我们没精打采，懒散的再也没有了昨日的轻狂，英就像押着一队残兵败将一样。我心里还在想，铁锨都扛不动了，还怎麽干活，越想越愁，不知不觉我们就放慢的脚步，英喊；“你们排好队走快点行不行”！说着走过来牵上了我的手，拽着我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等我们到了那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是谁走错了划分的区域？昨天被我们挖的一塌糊涂的排碱渠修理的整整齐齐，怎么回事啊？看着我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男班长帅操着浓郁的天津味说话了，“今天你们能走到地里来各个都是好样的。不用干活了，去小树林玩吧，但不许乱跑”。只听到笑声一片，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而我们谁都不想去玩。泪光中我看到英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10连的生活令我仍觉得清新。也令我难忘。
半年后我被团部抽调去酒泉学习，学习结业后，面临着第二次分配。西北戈壁滩冬天的冷不亚于东北的北大荒，滴水成冰，一点不夸张，就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我接到了去8连机务排工作的通知，（这是我的第二次统一分配了）。我有些高兴不起来，我一个文静秀气的小女孩让我开拖拉机，不喜欢，我更喜欢文静的工作。可那个年代命令就是一切，只能执行不能更改，我家住在6连，离8连不是很远，站在高处就能看见，走路个把小时就到了。我看着多病的妈妈，年龄还小的弟弟妹妹，为了能让这个家生活的好一点，（因为开拖拉机工资比大田班拿的高，每个月还有一袋洗衣粉，和一双手套），望着全家人那祈求的眼神，我还是去了。去报到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冷，同学杨子赶着毛驴车来接我的，我们俩分在一个连队。坐在毛驴车上，围着我喜欢的大红色毛线围巾，带着行李（就是被褥，衣服）上路了。走在冰天雪地里，白茫茫一片，我红色的围巾显得更加鲜艳夺目，西北风吹来，围巾上结满了白霜，毛驴车吱扭吱扭的一步一步向前。8连是天津知青和西安知青组建的，说心里话我喜欢这些知识青年。老连长，是我爸爸的好友，一段寒暄之后，他让车长带我去宿舍，宿舍在连部的后面一排，全土坯的房子，房子很整齐。我在西面的第一间。我成为了8连知青中的一员，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开始了我的新工作和生活。
一晃我在机耕排干了大半年，松散的冬修，紧张的春播我都经历了，夏收是虎口夺粮的特殊季节，连里开了夏收动员大会。农垦一年的收获就在眼前，（现在我有点喜欢机务工作了）全民上阵争分夺秒抢收麦田。我们车组共六人，也都是我喜欢的知青，他们都把我当小妹妹看，几位师哥很关照我，教我学开车，教我学修理，心情不好时安慰我。排里开会安排今年的夏收计划，我们车组被安排在第一线，牵引联合收割机，这活有些技术难度。”牵引联合收割机我没干过”，我在叨叨。“注意听，丫头”排长说：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你和天赐（天赐是天津知青）上白班，下午各车组人员对车辆进行最后的检查，保养。散会”部队出身的排长，讲话总是干脆利落。午饭后例行的检查保养，不敢有丝毫马虎和疏漏，夏收就是一场战斗，决不能出差错。
第二天，大田班的战友很辛苦，清晨四点多就出发了，要为联合收割机，打前站，割出机道。我在路边采了几朵小黄花，插到了拖拉机上，红色的东方红，配上小黄花，在蓝天下显得格外的好看。“天赐，我们发动车吧！”我说：天赐手脚麻利的在往水箱里加水。“好了开始”天赐说。拖拉机发动还真挺麻烦的，怎麽叫“拖拉机”呢！拖拖拉拉的，检查机油，变速杆必须在空挡位置。下一步挂上自动分离器，分离小离合器，再将拉火绳缠到飞轮上，用力拉转它，我用力一拉，没着火，飞轮反而反转一下，嘞的我右手好痛。我摸着手。“天赐你来吧!”我高声喊着。“笨丫头，让我看看”天赐说；我伸出手，手心一道深红的印痕。天赐拿出自己的手套递给我，“戴上它”.我看着像哥哥一样的天赐，心里暖洋洋的。天赐缠上拉火绳，用力一拉，”砰！砰！砰！“你来操做，丫头”（大家都叫我丫头）。剩下的操作就容易多了，车发动着了。
挂上了联合收割机后出发了，“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我哼哼着歌。车到地头天赐慢慢将车拐进地块，地里一片金黄的麦浪并夹杂着泥土散发出浓郁的芳香。等待着我们收割。我喜欢那种味道，至今还能感觉到。联合收割机试车结束，在排长的一声号令。我驾驶的拖拉机平稳的开动了，收割台一步步进入作业区，联合机的收割手加大了油门，收割台轰轰的转了起来，一下子那金黄的麦秆齐刷刷倒在了收割台上，卷进了喂入室，粮仓里流进了黄橙橙的麦粒。我心中无比的激动“看前面。”天赐喊着！机器声太大了。淹没了天赐的声音，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了一把操纵杆。我才发现我走神了。第一天的收割非常顺利，排长还特别表扬了我；“丫头干的不错有两下子，” 我当然也沾沾自喜，美！巾帼不让须眉，我的座右铭。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很顺利。记得收割机转移阵地那天，闯祸了，一走神，收割台的轮子掉进了坑里，就听一声大喊：“停车,停车”又是天赐高喊。我急忙停下车一看，傻眼了，“咋办”我说，收割机真的好宽，整个转移阵地要格外细心，天赐看了看说：有办法，听我的。我们把收割台的轮下挖了挖，垫上一块木板。又用铁锹把收割台下面的土铲出来。“丫头”上车，听我的口令，慢慢动，一二开车，拖拉机缓慢的向前，吱扭吱扭就见收割台向上抬了起来，滚出了那该死的坑。紧张的夏收工作也顺利完成了，今年的收成好于往年。这和我们的辛勤劳动是分不开的。在机务排工作的几年里要谢谢我的师哥们和天赐，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提前一年结束了学徒期。经过团机械科考试一年后又晋升为二级驾驶员。一起成长的日子，让我的生活无比快乐，充满阳光。家乡，车组，戈壁，师哥们，让我魂牵梦绕。
想起在兵团，当遇到困难时，领导，战友就来到你的身边，嘘寒问暖的安慰你，我们就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让我无忧无虑。还能常回家看看。每个周末的下午，无论我休息与否，全家人都6连队大路拐弯处等我。一次周末我走到半道就下起了雪，隐约看见风雪中站着我的爸爸，妈妈，我三步两步走到一个土坡上，弟弟妹妹看到我，朝着我的方向飞奔而来，滑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弟弟先接过我背包，（自然是要找好吃的）二个妹妹拍打着我身上的雪。妈妈暖着我的双手，爸爸问；冻坏了吧。我被前呼后拥的回到家，啊！回家的感觉真好，还能在妈妈怀里撒撒娇。
最终我离开了大漠。在他乡，逢年过节，想家想妈妈，对亲人间骨肉相连亲情的思念令我肝肠寸断。心碎无痕，泪掉无声时就去黄河岸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过后心情依旧惆怅。说不出的苦那才真的是苦，你又能对谁诉说，只有将其收敛，等夜深人静，给伤心找个回归的地方。
七十年代末知青陆续返城，我的家乡变了，变的没有了从前的生机，听不到了往日的欢歌笑语，连队里冷冷清清。忆当年，他们高举红旗顶风沙战严寒，把戈壁盐碱滩变成了米粮川，看今朝，繁华落尽，留下的是满地忧伤，原本兴旺起来的农场眼看着就要变的颓废凄凉。他们的离开，让朝夕相处和他们在一起的我，有些失落了，我也远嫁他乡。
暮然回首，少华已逝。在塞外戈壁那段时光，艰苦岁月里千锤百炼，刺骨严寒教会了我们坚强，风沙弥漫伴我们成长。虽说艰苦，但伴我度过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令我终身难忘。人生短暂，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姹紫嫣红的青春，融入了知青的内容。如今的我们也总算是“卸甲归田,”了，就让我们带着人生的阅历关照孙辈们快乐成长吧。
二零一三年六月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