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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知青那些事】放电影

2017-01-22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夜巳深沉,我打开了紧闭一天的空调房间的窗户透透气,窗外杉树在热辣辣地暴晒后还挺拔着身躯,搭拉着枝叶,翠绿扑怀。一抹无精打采。风从树的缝隙中吹来了一股热浪,鸣啭的挂在回忆的枝头上。于是,让我想起了一些风里的往事,想起了知青时代放露天电影映像。

      


 作者知青时代于版纳留影

  

    在70年代,我当知青时的精神文化生活极其匮乏,在边疆能看场电影,更是知青们的奢望,我在兵团有过一个很惬意的工作,“主管电影队”。


    那时,兵团没有多余的业余文化活动。放映员相等于现在的“白领”,我能管“白领”那当然是让许多知青很羡慕的差使。如果放映队来基层放一场电影,那就是一件特大喜事了。




   在那年代,还没有电视,电影为我们单调枯竭的知青生活,注入了不少欢乐与激情,可以这么说:我们是吮吸着电影的营养成长起来的一代。那时,只要一放电影,十里八乡,人们便奔走相告,看电影就像过节一样,兴奋不已。他们不顾一天干活的劳累,不畏路途遥远,都从不间断。 


    每当营部广播喇叭向全营通知今晚放电影时,占位子战就立马展开,男女老少自家抬着凳子,从各路向球场涌去,在场中挑选最佳位置,他们有的用块红砖在地上划框为界,框内写上“巳有人”,有的“占位专业户”就放了好几条长凳,为其他连队亲朋好友占位的,时常有些泼辣的妇女,她们会常常为占位而展开唇枪舌战,口沫横飞,直到电影即将开始才罢休。放映机前一排位子是留给领导及其领导家属的,谁都不会占位。用现在的话说,这也算是“特权”吧,但那时沒任何人去非议。如果谁要是有意无意在前面放了一张高椅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立即会被大伙儿吆喝着赶到后面去。


  孩子们兴奋不停地跑来跑去,打打闹闹;如有婴儿哭声,抱孩子的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扯开衣襟,把奶头塞进哭闹的婴儿嘴里,让哭声顿时消失,女人喜欢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着,她们不注重电影里的情节。年轻的男女都眼观四路,各自寻找着心中的帅伙美女。  

 



   当初看电影,一般都是露天,两根杠子撑起一块幕布,再加上扩音机喇叭,球场中间,摆放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电影放映机。放映员不慌不忙地调试镜头角度和灯光,孩子们好奇地挤在周围,调皮捣蛋的男孩们,把手放在镜头打出的光束上乱晃,银幕上时而是一只大灰狼,时而又变成一只小兔子,还有鸟啊蛇啊,连知青们也混在其中做做鬼脸、伸出舌头,惹得大伙儿捧腹大笑。


   天热看电影还好,但是镜头的光柱,会引来无数的飞虫蝴蝶,乱撞瞎飞,飞蛾扑灯,往放映员头发里、脖子里,甚至嘴巴里横冲直撞,令人生厌。


   西双版纳的冬季,晚上还是寒气袭人,看电影的人都要全副武装。有的傣族还要戴帽子、穿大衣、姑娘们还要围上大围巾,有的甚至身披毛毯。有时尽管冻得全身发抖,但是,他们不管电影的情节如何,还是看得全神贯注…… 。  


    放映队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巡映,总受到大家欢迎。其实,翻山越岭来的还有附近的傣族同胞们。说是“附近”,少说也有一两小时的山路,还有居住在山顶上的哈尼族,在黑漆漆的夜里晃动的星星点点的火把或手电筒的光柱,远远近近,绵延不断,宛如火龙,盘旋曲游。女人们穿着黑色无领上衣,下身是大致相同式样的无褶短裙,春夏秋冬都裸露着古铜色的双腿,很少穿鞋。初见三十岁以上的哈尼族女人,你也许会吓一跳,她们的脸突兀狰狞,又因长年嚼食槟榔染得牙齿漆黑,嘴唇却猩红,不断地往地上吐鲜红的吐沬,非常恶心。                   


   西双版纳水一样的傣族姑娘,那苗条的身材,在夜幕之下,她们那一袭合体的统裙将美妙的身材,体现得更加婀娜,温文尔雅。再配上她们发髻边插的那两支馨香的黄姜花,当她往你面前走过,总会给人留下柔美的身影和淡淡的清香,她们真象天女下凡,她们总喜欢挤到放映机旁,用生硬的普通话与放映员搭讪。她们一般文化不高,老问些电影里的情节,当然最关心的是下次什么时再放电影?放什么电影?当然,这些女孩是电影场上汉族和傣族男青年的眼中焦点。她们不时地会引来许多男傣族的手电筒的“探照灯”和嘘笑声。


   当然,谁不说家乡美,再美也美不过咱们女知青,她们梳妆打扮得体大方、两根辮子,活泼可爱,英姿飒爽。雪白的跑鞋,毕挺的裤子,雪白的“的确凉”衬衣里,隐显着毫无假装的內衣轮廓。那么的羞涩、纯朴、真实、自我。夺占着男青年的魂魄。


   每次放电影前,我都要搬空自已办公室的椅子,拣最佳位置留给从很远的连队赶来的“阿拉美女”。那时,能与她们用阿拉上海话乡音交谈,也相当开心。等到影终人散,只留下一片“百雀岭”的芳香,她们也跟着人流,消失在夜雾之中,又无影无踪了。最终“亲爱的”都是别人的。但给我留下了永生不忘的“知青情”。


   那时,每次电影里出现男女拥抱的“出格”镜头时,贴近对方大圆脸的镜头,男青年们总希望别再消失,纵使如此。每次出现这种镜头,场下顿时哗然一片,当然,还会让人感到一些不适和含羞,有时还会发出野兽般的尖叫和震耳欲聋的口哨声。

  


 

    有一次,我们放电影《白毛女》,黄世仁把喜儿抱进山洞,洞里黑黑的,这可急坏了看电影的傣族小伙子,先是引来几十束手电筒的光柱,向银幕上的山洞里射去,有的又转到银幕后去“山洞里”找喜儿,突然一声鸟枪响,有人向银幕上的黄世仁真的开枪了。这一枪,把观众逗得有拍手叫好的,有的也大骂傣族人“傻逼”,把电影当真了。一阵骚乱、喧嚣,黄世仁又在银幕上来回晃荡,场內一声尖叫、口哨……。


    电影放完了,银幕上留下密密麻麻弹孔,为搞好“军民关系”,我们无法找到打枪的傣族,只能忍气吞声。

  

   有时,正在放电影,突然起大风了,银幕被风吹得鼓鼓的,一会儿正向鼓,一会儿反向鼓。银幕上的人物影像,随着银幕变化而变形,一会儿变矮胖大肚,一会儿变竹杆细长,也常把观众们笑得前仰后合。

  

  碰到雨季天,有时突然下雨,电影也不能随便停映的,我们用一把大伞撑着继续放映,有时雨实在太大了,我们等雨停了又开始,只要人群不散,不管人多人少,那怕几十个人,我们也要放完为止。否则,会遭到一片骂声。             

 

   那时候除了八亿人民的八个“样板戏”以外,场部放映的电影几乎都是《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等,还有阿尔巴尼亚的几部影片,知青叫作“老三战”。但比起样板戏来,这几部电影少了很多教条,多了不少幽默,生动真实,看了舒心畅快。

 

   更精采的是,第二天,会吹的知青回到连队,把看过的电影讲给昨晚沒去看的人听,常常有旁边人补充或纠正情节,大家争强好胜,争论不休,搞得脸红耳赤,不可开交。             

    尽管有的情节和对白许多人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但是一有放映队来,不管影片看过,还是没看过,大家还是会兴致勃勃地去看电影。

 

  许多青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场子最后一般都是站着的青年男女,三五成堆,他们窃窃私语或是高谈阔论,他们已经把看电影,当作男女约会的再好不过的最好机遇,机不可失。

 



  还有一次放“红楼梦”影片,因为是三个点跑片,我们要轮到凌晨才放映,我还照样受到“村长”以上规格的款待。这种好片一般在省会昆明时,消息就会传出,然后,电影队的放映员就吹嘘宣传“最近有好片子要来了”,吊大伙胃口,让那些营的领导们用杀猪、喝酒、送烟、赶鱼塘,来拍我们马庇,并还来拉弄电影队关系,大伙不择手段用“实力”竞争,能尽早的让好片子轮到自己营里去放映。


   那时,团部管电影队有个管电影队的头头,别看他脸上各个零部件“随便发展”,长得很“猪头山”似的,他可是各营领导上贡的“太上皇”,各营为了多放几场好电影片子,连他家里烧的柴禾,也是各营里让连队砍好、劈好、捆好,用车送到团部他的伙房。

                             


    电影是那个时代知青精神生活的最爱,遗憾的是看一次电影像是要等半辈子似的,片源单一,《地雷战》、《地道战》看了一遍又一遍,“高,实在是高”的台词连小孩都能背下;外国电影更是凤毛麟角,当时对外国电影有一个评论说“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罗马尼亚电影吵吵闹闹,苏联电影搂搂抱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这些片子也许包含了多少知青们看不到的异情趣事,能没有吸引力?我们反复放映了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渴望文化雨露滋润的知青枯燥的心田,真如下了场及时雨。久久无法忘怀,知青们常常盼着下一场电影的到来。在那生活单调无咪,精神极度空虚的年代,看看电影也可解愁除闷。




     每次电影场内,真象露天集市,热闹非凡了,整个场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小孩子追闹声,大人们叫喊声,年轻人逗笑哈哈声,               

     场上如煮开的粥,全混沌在一起,场边还有兜售零食的傣族小摊贩,有卖冰掍的、卖香瓜籽的、还有卖水果的。不管又酸又辣的,在那个年代,孩子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有的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一只手握着一把瓜子,且吸且咬,且咬且吃,且吃且谈,且谈且笑。从容自由,真是“交关惬意”!

     不论是精彩与否的影片,总有影终人散的时候,一般电影放完,随着荧幕上的演员表出现到消失,人们才渐渐散去。这时已入午夜,雾气腾腾,曾经欢声笑语的地方,顿时,滿地的垃圾,狼狈不堪,留下放映员疲惫不堪地收拾器械,月光下的球场上无声沉静。给知青们脑海里留下电影中的精彩情节还久久无法散去,笫二天上山劳动,他们眉飞色舞的进行一番生动的回忆讲述,甚至,把电影中的插曲背诵、谱曲、学唱。然后在知青中流传,欢唱。

    知青们对露天电影的更多热衷并不是因为电影内容能带来多大享受,而是能给他们提供绝佳的互相交流见面的机会和闲言碎语聊天的场合。看到漂亮的女孩,大家评头论足,给萌动的爱恋带来一些涌动。这种形式是给知青的补充了精神食粮做了大好事。可以说,它不是在事,但不可以说,它不是重要的事。

    今天,知青时代距今已四十多年了,露天电影离我们愈来愈远了,它总会悄然地消失在知青们的记忆之中。只是残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依旧如故乡的云水,微凉地悬挂在心头的枝叶上。尽管已是遥远的过去,但我始终无法释怀。


作者简介

诸炳兴,上海老知青,曾上山下乡到云南农垦西双版纳景洪农场,先在基层劳动,后调场机关工作。他目前是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正在撰写有关知青文化历史文稿。



作品目录



【我当知青那些事】救命的人参

冬天里的一把火

定格在青春  成功在于始---云南知青老照片征集前奏曲

《让我听懂你的语言》——作曲家刀洪勇

【我当知青那些事】她在返城前夕离去--

真实的记载    亲身的经历 ——原重庆赴云南知青李长寿的长篇纪实《在命运的博击中突围》在沪签售

西双版纳情缘未了,高铁首发助我圆梦

《让我听懂你的语言》——作曲家刀洪勇

【我当知青那些事】看打架

【我当知青那些事】吃病猪肉

基诺族的恩人——毛泽东

【我当知青那些事】画像

【我当知青哪些事】鱼偷了,猪又去哪儿了?(上)

【我当知青哪些事】鱼偷了,猪又去哪儿了?(下)

【我当知青那些事】怀念"小队长"-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上)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中)

【我当知青那些事】夹皮沟里的弃婴(下)

【我当知青那些事】我帮王丹凤带白糖

【我当知青那些事】他偷了毛主席花圈上的花

【我当知青那些事】古榕树与吊巢鸟

【我当知青那些事】荔枝树之情

【我当知青那些事】吃蚂蚁

【知青二代】羊年女儿的新起航

【我当知青那些事】一条带"政治"的鱼-

【我当知青那些事】阿妹堕胎记

【我当知青那些事】学骑马

【知青家园遇克家】最“知名”的上海知青朱克家

【我当知青那些事】南联山的半夜枪声

西双版纳人民记忆的符号------记景洪街上的雕塑

【我当知青那些事】西双版纳象脚鼓响起的时候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1)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2)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3)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4)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5)

【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6)

胶林的“小民工”(7)

上海本地人的----粥

在西双版纳拍摄的以秦怡主演的电影《摩雅傣》的原型

那夜,我不敢哭!

心灵的告白

40年后的母女拥抱!——女儿,你在哪里?

知青---军人---作家------记"中国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

水...水! 水、水、水...水!!---版纳勐海插队与农场知青首次聚会

西双版纳的"知青寒酸饭

流沙河畔的故事(1)

流沙河畔的故事(2)

流沙河畔的故事(3)

流沙河畔的故事(4)

流沙河畔的故事(5)(6)

流沙河畔的故事(7)

流沙河畔的故事(8)

流沙河畔的故事(9)(10)

流沙河畔的故事(11)(12)(13)【一场离奇的婚变】

流沙河畔的故事(14)(15)【阿慧的冷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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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畔的故事(21)【“表妹”的坎坷人生路 (6)(全集共6节完)】

一位文学编辑与91位作家  一部中国文坛的珍贵史料

沙英不是"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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